小独角兽饲养员

她不再是海浪泡沫般无忧无虑的白,她现在是月夜里积沉的雪。

[美宣] 四季如初 2

【接上】

那一年的盛夏,要么阳光明媚,要么乌云万里,没有中间地带。逆风搏杀的戏码,一开始,只向阳而生。

吴宣仪说:“美岐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。”

吴宣仪说:“我觉得她像只狮子,舞台上虽然看着很霸气,但私下却很温柔。”

吴宣仪说:“她真的是个有选择困难症的人,一件衣服都要选半天,还拖我下水,这时候,我会凶她。”

吴宣仪说:“美岐有选择困难症……”话一出口,她顿觉不妙。她和孟美岐可放在台面上说的事情太少了,她曾与她所拥有过的快乐只有那么多。她能说什么呢,她该怎么向大家诉说,在那些籍籍无名的夜晚,她们相互依偎,以沉默为对方打气;她该怎么向大家诉说,她们彼此能在瞬间分辨出对方微笑表面下的伤痛,以触碰传递安慰的情绪;她究竟该怎么向大家诉说,在过去2000多个日夜里,她们共赴荆棘,为对方包裹伤口,擦掉脸上残留的泪痕。

她没法说,那些伤口太狰狞了,放到台面上,会败尽人的胃口。在出道的第一门课上,她听到一句话:“偶像,是给人带去快乐的存在。”她就只记住了这句话。

吴宣仪,永远是给人带去快乐的存在。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往和现在,她一个也不要给人看,就是孟美岐,她也不再给。

吴宣仪与孟美岐谈天,她们的对话总以“你记不记得……”开头,关于当下和未来,她们闭口不谈。过去的人和事,在她们无数次的谈论中也走了样,苦痛和伤悲都被过滤成快乐的细枝末节,她们沉浸在里面,一遍一遍地经历。再后来,谈的就少了,她们早已经分不清谈话中过往的真假。对于编造故事,她们都并不擅长。

吴宣仪有了新的共谋对象。她与她做着一些只有彼此才能理解的事,因着其他人的不懂,她们迅速建立起来一种奇妙的秘密的快乐,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。她看到孟美岐对她们的关系投来疑惑的目光,便也不管,她在她们的共谋中汲取快乐,得以维持她的天性,在这个全然不同以往的环境里迅速生长。

听到消息的时候,吴宣仪正在镜子前与新交上的朋友,谈论小卖部货品的贫乏。居然没有某个进口品牌的酸奶,实在可恶。几个女孩从她身后经过,慌慌张张地讨论孟美岐的崩溃。吴宣仪叫住她们,说:“美岐怎么了?”女孩们说着孟美岐正在练习室,哭得一塌糊涂,说着说着,自己也红了眼眶。毕竟,她们习惯了她无敌无惧,想到这样的人也会被打倒,难免鼻子发酸。

孟美岐缩在练习室的角落,头垂得低低的,手指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,嘴里念叨着:“我不能让她们失望啊。”吴宣仪进门,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。她走过去,女孩们为她让出一条道路。吴宣仪知道,她们都怕孟美岐,无论她私下表现得多么温和无害,她都是她们敬仰的对象。敬,继而是畏。只有吴宣仪,她不畏,她不必。

吴宣仪蹲下,陪在孟美岐身边,陪着她哭,看着她按在头上的双手,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,手臂、连带着整个身体不停抖动。她为她递纸,其余的时候,对着集聚的人群走神,等孟美岐渐渐哭饱,吴宣仪抬起头,笑着对大家说:“没事了。”后来,女孩们散开,吴宣仪牵起孟美岐的手,任由她低着头,领她进卫生间,帮她拧开水龙头。她看着她洗脸,妆没了,镜子里的脸稚嫩极了,凸显了年龄的稚嫩。吴宣仪看着她,视线又转向自己的脸,她第一次发现,她的脸竟然这样温柔,用六年习惯和被依赖烙印出的温柔。她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曲折,要走很远,非常远,才能抵达此时温柔的真相。

而吴宣仪选择不知。她问孟美岐,“所以,你是怎么想的?”她认为孟美岐仍会以前一样,躲闪着顾左右而言他,就像所有对自己和未来毫无把握的孩子一样。谁知,孟美岐并没有。她没回答,却也没有躲闪,只透过镜子与她对视,她用目光回答她的问题——如她曾经所言,她想要的,就在中间。吴宣仪惊觉此时的孟美岐,模样突然变了许多,不那么少年气了,就是她通红的眼眶,也像是个成年人忍痛的模样。她与她共同相处六年,占据了她生命三分之一的重量,而突然之间,在离开吴宣仪视线的数周时间里,孟美岐长成了一个大人。

她们的眼睛透过玻璃对峙。孟美岐的身体撑在洗手台上,却并不矮,一股坚定和执拗使她显得不矮,沉稳得甚至有些尖锐。吴宣仪看着她,翘起一边嘴角,这样的孟美岐,突然激起她蓬勃的胜负欲。她终于要与她玩一场成年人的游戏了,形式或许残忍,游戏的本质却全然无可厚非。她与她对峙。她们之间,终于用上了成年人之间的对峙方式,用沉默和笑掩饰一切。

吴宣仪笑着说:“我们想的,都差不多。”她摸了摸孟美岐的头顶,转身走了。走到门口,她回头又看了她一眼,目光仍旧是曲折的,却曲折着,通向了另一条路。

吃饺子的那天,吴宣仪看着孟美岐站到台子的后面,一个个饺子在她的手里变得有模有样。看到她进来,孟美岐对她微笑,抬手招呼她坐到对面,她别开视线,坐到了餐台的另一端,随手搂过身边的人,嬉笑打闹,是谁,笑了什么,她全不觉得。

嬉笑中,她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向另一端,看到孟美岐,脸严肃极了,低头包着饺子,像是那些饺子性命攸关。开了锅,她慢悠悠地吃着,看着孟美岐端着盘子忙前忙后,为大家分发喂食,真的像一个大人了。

那画面使她的思绪突然飘回了过去,她们录制团综的那一次,孟美岐抢着包到了一个好大的饭团,像个珍宝一样捧在手里,转头冲她笑得灿烂。她对这些是没兴趣的,可孟美岐的笑吸引了她,她笑着从沙发上挪动身体,向她靠近。哪知,等她稍微靠近,孟美岐却一个反手,把饭团塞进嘴里,咬了那样大的一口,生怕她抢走似的。末了,又冲她笑得一脸得意。在当时,她的心里是有点生气的,为她毫不体贴的做派。可现在想起来,那样孩子气的举动,却越过时光、越过海洋,砸进她的心里,让她告诫过自己无数次坚硬的心,奇迹般地软成一汪水。她是那样看着她长大,成熟动人的孟美岐,或者会享受千万人的欢呼,但那些青涩稚嫩的过往,是属于她的,也只能属于她。

吴宣仪站起来,走到孟美岐身边,她还端着一个盘子,询问每个人是否需要添加。她走过去,从孟美岐手里接过盘子,说:“我帮你。”孟美岐没抬头,甚至没看到是她,只问:“你吃过了吗?”问得那么自然和平淡,她们之间曾经有过的异样和别扭全被覆盖在这份平淡之下,只剩下一种习惯,朴素而温柔的习惯。

白茫茫的灯光下,她们并肩而立,两个人都在笑,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,却只能笑,用笑勒住深隐的情绪迸发而出。吴宣仪笑,不笑的话,她怕自己会在万千观众面前,失声尖叫。她知道孟美岐脸上也在笑,夹杂着一些粗重的喘息,借着喘息而笑,不喘的话,会笑不出。吴宣仪想,她终于也有些复杂了,但还是差些。她感觉到孟美岐的身体在轻微发抖,忍得太狠了,透过交错的肩膀传至吴宣仪的身体。吴宣仪在心底叹了口气,伸出一只手,环住孟美岐的身体,被孟美岐的手扣住。她们仍是那般,在身后用双手传递着情绪。握住孟美岐指尖的一刹那,在漫天叫嚷声中,吴宣仪突然获得一丝宁静,这份宁静她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。她感到握着她的那只手的激动、欲望、恐惧、温柔、伤感、依赖,以及……爱。

她拥抱着哭泣的她。

她用一个隔着空气的吻为她鼓劲,旋转着迈向金字塔的次席。

她在那里等待她,与她的手指交错。一瞬间的沉稳和自信,那只手又变得像个大人了。

她指挥她坐下,为她鼓掌,刚才的大人好像又从她身上消失。

几番动作,使吴宣仪的头脑发胀。在那里,有什么在飞快地褪去,又迅速的涌起,一股热潮在那里兴风作浪,盘旋不去,最终落成一句疑问:如果我不见了,你还会去找我吗?

吴宣仪回头,浅笑着,摩挲了一下指腹,抹掉了那一点孩子气的想法。她们步下金字塔的台阶,在最后一级,她突然停住,回过身,对孟美岐伸出手。她们的指尖交握。吴宣仪接收到孟美岐的疑惑,她知道她重重心事下掩盖的那句不曾倾吐的疑问,始终瞒不过她们之间默契的感受,但她永远不会将此宣之于口。她在心里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答案。

如果我不见了,不是去了别处,而是在你的前方。我永远在那里,等你。

她紧紧捏了一下她的手指。

那年盛夏,她们向着阳光,迎着逆风奔跑,跑了太长时间,当她们停下,来程的路还飘荡着她们脚步的回音。哐当哐当的嘈杂,终于,止于她们交握着的双手。

(待续)


ps. 等《成亲》的小朋友请再稍微等待一下下,我知道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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