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独角兽饲养员

她不再是海浪泡沫般无忧无虑的白,她现在是月夜里积沉的雪。

[美宣] 四季如初 1

那一年的春天,吴宣仪常梦到阳光明媚,草长莺飞,梦里的孟美岐和她并肩躺在草地上,有时候,牵着她的手,有时候没有。她想把这些带着青草的味道的梦告诉孟美岐,但最终也没有。

她们之间的话不多。一般的情况,她说,孟美岐听,然后跟着笑,很开怀,毫无戒备的那种。吴宣仪喜欢这种笑,当她被世界伤到无可救药的时候,她在这种笑里寻求一点安慰。

听到消息那天,吴宣仪在和成员们吃宵夜,嘈杂的人声中,有成员靠近她,小声告诉她这个消息。第一个反应,她不信。直到成员信誓旦旦说已经定下,是绝对错不了,只透露给她,望她做好准备,千万不要说出去。她才问:“我一个人么?”对方说:“还有美岐。”“啊……”她笑,喉咙发出干涸的声音,拼凑成一句:“幸好……”

之后,她总有点心不在焉,说着说着话,心神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。连孟美岐都看出来,买了两杯奶茶,递给她,对她说不小心买多了,只好请她喝。好像很不在意,一看就知道是装的。吴宣仪接过来,对孟美岐讲了个笑话。她一向是这样,心里有事,就讲个笑话遮掩过去,遮掩不过了,就再讲一个。她给孟美岐又讲了一个笑话。孟美岐跟着她笑,笑过了,就什么都忘了,只开开心心跟她坐在房间的中央,喝奶茶。吴宣仪侧头看她,脸上没带妆,卸掉了那层不符合年龄的成熟,这是个孩子。再往里看,眼睛里藏不住的纯粹和勇敢,还要更小,小牛犊似的。她突然起了玩心,就像看到一片无人涉足的雪地,忍不住想去踏上一脚那种。她说:“要是有一天,你失去我了,怎么办啊?”

孟美岐抬头,用过于夸张的不可置信表达否定,她说:“你说什么?”吴宣仪伸出一只手,摸了摸她的脑袋,看了下,又加重揉了揉,直到把那头柔顺黄发揉成一团乱糟糟的样子,有点像她的心了,她才收手。吴宣仪说:“逗你的。”孟美岐说:“别乱说啊。”低头啜了口奶茶,手指捏住吸管来回搅动,焦躁顺着指尖通过吸管传递,整杯奶茶都被搅得一塌糊涂。然后,孟美岐停下,她们两个人,看着一杯奶茶慢慢平复。孟美岐开口,说:“如果你不见了,我就去把你找回来。”她抬起头,看着吴宣仪,笑容憨憨的,目光温柔而坚定。

吴宣仪伸手摸她的脸,孟美岐躲了一下,吴宣仪说:“你别动。”她便不动。吴宣仪用手指描绘她的眉眼,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。

一个14岁的小女孩,站在她面前,背着双肩包,条都没抽起来,对她说:“以后我罩着你。”吴宣仪捏她的脸,捏她的鼻子,捏她的耳朵,她躲。吴宣仪说:“哎,你可别动,我祖传会面相的,我给你看看长相。”她不动,瞪大眼睛看着吴宣仪的手指伸过来,画她浅淡的眉,躲闪的眼睛,高挺的鼻子和抿紧的唇角,幼小柔软的皮肤下,包裹着的坚硬下颚。久远模糊的记忆在吴宣仪的指尖重聚。孟美岐那时说了什么呢?哦,她说:“我的面相怎么样?”吴宣仪戳了戳她鼓着的面颊,说:“你会是听我话的命。”“什么啊……”孟美岐很是败兴,要走,吴宣仪却觉得总要再逗一逗她,便说:“我现在就说一句,你肯定要应我的。不然,你要叫我姐姐。”孟美岐又重新来了兴致,有点不服输的样子,“你说。”吴宣仪说:“好啊。”她停了一下,低头有点沉吟,突然抬头,提高音量叫:“孟美岐!”“啊?”一个下意识的回答,被吞进吴宣仪的笑声里。她就这样,骗了孟美岐的第一声:“姐姐”。

吴宣仪的手指停在孟美岐的耳垂上,轻轻捏着,对她说:“来,叫我一声姐姐。”孟美岐皱眉,说:“什么啊……”吴宣仪手上加重了力度,语气却是异常粘腻绵长,她说:“快点。”她用恩威并济,换了孟美岐一句不情不愿的“姐姐”,用的是韩语,她好像这样叫她很久了。“宣仪姐姐”,用韩语发音,好像脱离了母语,她便不用对此负责,不是出于本心,她便不用认定这个身份。吴宣仪看听着,她看见孟美岐的眼睛,在等待着她的回应。但是,没有下文。很久,吴宣仪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感叹,很小声地,突然冒出一句,“你把我当做什么呢……”不需要人回答的那种语气。孟美岐却说:“我很重要的人。”她牵着她的手,一根一根指头掰过去,说:“除了我的爸爸、妈妈,就是你、潇潇……啊,你和潇潇一样,都很重要。”

吴宣仪问她:“那么潇潇呢,如果她走掉了,你也会去找她么?”

孟美岐说:“会吧,但是她很厉害,会照顾好自己。她要是主动走掉,我就不会。”

吴宣仪说:“你找她干什么呢?”

“要一个说法吧,她为什么要走掉。”

“那你找我干什么呢?”

孟美岐怔了一下,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

消息公布的那天,是在见面会上,吴宣仪和孟美岐,要离开这群朝夕相处的伙伴。会场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氛围,即使早已得知,吴宣仪的脸上虽然笑着,但皮肤以下,肌肉,血管,心,却全部向下坠,无限下坠。她看见孟美岐,遮掩都不再肯——或者不能说不肯,是不会——坐在椅子上,身体软成一团,椅子为她塑出一个悲伤的形状。吴宣仪挣扎着站起来,走过去,从背后抱住她。孟美岐有了反应,轻轻抓住她的手。恐惧、怀疑、不舍、痛苦,种种复杂的情绪从那双手传过来,太强烈了,吴宣仪晃了一下,直觉有些站不住。但她始终站在那里,指尖传来孟美岐带着颤抖的温度使她站在那里,一个声音告诉她站在那里。那个声音在说:“她需要你。”

吴宣仪在一间空着的屋子里找到孟美岐,趴在窗口,肩膀不停抖动。她走过去,还是那样,从身后抱住她,手环在她的腰间。孟美岐的身体僵住,一瞬,又放松下来。吴宣仪在她身后,轻声说:“美岐啊,你还记得我们以前,常唱的那首歌吗?《那些你很冒险的梦》,你记得吗?”她开始哼唱,只一句,“那些你很冒险的梦,我陪你去疯……”她便不肯再唱了。自顾换了玩笑的口吻,“嗯,只考虑歌名了,这首歌的歌词可不太好。”她想了想,换了另一曲音调,她唱《至少还有你》,轻轻唱着。唱了半首,孟美岐的声音合进来,带着鼻音,间或抽泣的声音,她们共同合唱着这一首歌。唱到最后,吴宣仪换了歌词,她唱:“你鼻尖的痣,我总记得在那里。”一下子,安静全没了,她感觉到孟美岐在笑。然后,她也笑了,笑中有泪。

那些很冒险的梦,至少还有你。

她们依偎着,对着窗外的夜空走神,春天的气息在她们身边流动,洒满整间屋子,从门缝悄悄溜走。那个春天,就这样过去了。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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